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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非攻击型性格特征 那些并不公开敌视人类但给人以敌意的离群索居印象的性格特征,也许可以被归入非攻击型性格特征中。它们看起来好像是敌意之河被改了道,让我们觉得好像心灵在绕道蜿蜒而行。在这里,我们面对的是一些从未伤害过他人但是远离生活、远离人类、避免一切接触而且因为离群索居而无法与其他人合作的人。然而,大多数情况下,生活中的任务只能在共同工作中才能解决。我们认为,将自己孤立起来的个体也许跟那些公开而直接地和社会交战的人一样对社会怀有敌意。我们在极广的范围内进行了仔细研究,将更仔细地用实例来说明其中的几种突出表现。我们必须要考虑的第一个特征是隐遁。 隐遁 隐遁和离群索居表现为多种形式。孤立于社会之外的人少言寡语,或者根本就不说话。别人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不看对方的眼睛,不听对方说话,或者在对方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不专心。在所有的社会关系中,即便在最简单的关系中,他们都表现出某种冷淡,这种冷淡使他们与他人疏离开来。我们能在他们的举止、行为、握手方式、说话的语调、与别人打招呼时的方式或拒绝与别人打招呼等中感受到这种冷淡。他们似乎在用每一种姿态在自己和他人之间制造距离。 在各种离群索居中,我们发现了野心和虚荣的暗流。这些人企图通过强调他们与社会之间的不同来抬升自己、优于他人。他们能获得的最多就是一种假想中的荣誉。在这种看似无害的自我放逐态度中,好斗的敌意十分明显。离群索居也许是更大的社会群体的特征。每个人身边都有这样的家庭——他们的生活密不透风地封闭着,抗拒与外界的一切接触。他们的敌意、自负以及信念(他们比其他每个人都好、都更高贵)非常明显。离群索居也可能是阶级、宗教团体、种族或国家的性格特征。在陌生的小镇中穿行,一种特别明显的体验是,我们可以从家园和居所的结构中看到不同的社会阶层如何使自己有别于他人。 我们文化中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趋向,它容许人们以国家、教派以及阶级的形式将自己与其他人隔绝开来,这带来的唯一结果就是以老旧无用的传统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冲突。它还进一步使一些个体利用潜在的矛盾挑起一个群体和另一个群体之间的矛盾,从而满足他们个人的虚荣心。这样的阶级或个体认为自己特别出色,将自己的精神看得高于一切,并极力证明他人的邪恶。有些斗士费尽心机地强调阶级或国家之间的麻烦,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个人虚荣心。如果如世界大战这样的不幸事件真的发生了,他们将是最不可能因为挑起了这些争端而承受责任的人。在自身的不安全感的驱使下,这些麻烦制造者试图以牺牲他人为代价获得某种优越感和独立感。离群索居是他们的悲惨命运,是他们的“小宇宙”。在我们的文明中,他们不能取得进步,不能接受文明,这是不言而喻的。 焦虑 愤世嫉俗者的性格常常带有焦虑的色彩。焦虑是一种分布格外广泛的性格特征。它从童年最早时期到老年时期一直伴随着个体,使他的生活苦不堪言,阻止他与其他人进行一切接触,毁掉他建立平静生活的希望,或者毁掉他对世界做出有益贡献的希望。恐惧会染指人类的每一项活动。有些人有时候会害怕外在的世界,或者害怕自己的内心世界。 如果一个人由于害怕孤独而感到焦虑,那么他会设法逃避孤独,而如果一个人由于害怕社会而躲避它,那么他同样也会逃离社会。在焦虑的人中,我们总会发现一些为人熟知的个体,他们往往更多地考虑自己而少考虑别人一些。一旦某人采取了必须避开人生中所有困难的立场,那么任何必要的时候,焦虑都会来充当他的援军。还有些人,在开始做某些事情(无论这些事情是小到离开他们的家,与某个同伴分别,去找一份工作,还是坠入爱河)时,第一反应就是焦虑。他们与生活和他人之间的联系如此少,以至于境况中的每一个变化都会让他们恐惧。 他们个性的发展、能力的发展——为世人利益做出贡献的能力都显著地受到这一性格特征的阻碍和抑制。他们并不一定会发抖和逃跑,只需要将脚步放慢一些,寻找各种借口和托词。大多数情况下,恐惧的人意识不到:只要有新情况出现,他就会产生焦虑。 耐人寻味的是(证实了我们的观点),我们发现有些人不断地想着过去或死亡。回想过去实际上是自我放逐的一种方式。对死亡的恐惧或厌恶,则是那些想要找借口逃避一切责任和义务的人的典型做法。他们着重强调,一切都是虚幻,人生太过短暂,未来难以预测。天堂和来世的慰藉也有大体相同的效果。对将真正的目标放在来世的人来说,现世的人生事务就成了一场完全多余的奋斗、一段毫无意义的人生历程。喜欢回忆过去的人会逃避一切考验,因为他们的野心阻止他们参加一场会暴露出他们真实价值的考验。在恐惧死亡的人身上,我们发现他们想成为上帝那样的伟大人物,想凌驾于他人之上,并且野心勃勃。 在孤身一人时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我们发现了焦虑的最早以及较为原始的形式。这样的孩子,他们的愿望不仅仅是有人来到他们身旁陪伴他们。他们对这种陪伴还有其他企图。如果母亲将这样的孩子独自撇下,他就会带着明显的焦虑唤她回来。这种姿态证明,一切从未改变。母亲在不在身边并不要紧。孩子关心的是母亲为他服务,并受她支配。这种迹象表明,人们并没有使孩子形成精神上的独立,并且不当的教育方式,给了孩子强迫他人为自己服务的机会。 孩子表达焦虑的方式广为人知。当黑暗或夜幕降临,孩子很难看清周围环境,很难触到亲人时,这种焦虑就会变得特别明显。他会用焦躁不安的哭叫声弥补黑暗带来的恐惧。此时,如果有人急忙跑到孩子身边,那么我们上面所描述过的那种表现往往就会出现。孩子要求某人为他打开灯,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玩等。只要他顺从了他,那么他的焦虑就会消失,但是每当他的优越感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就会再次变得焦虑,并通过自己的焦虑强化他的支配地位。 在成年人的生活中也有类似的现象。有些个体不喜欢独自出门。因为他们的焦虑姿态、他们四处逡巡的焦虑目光,我们可以在大街上辨认出这种人。有些人不肯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还有些人似乎在沿着街道飞奔,好像有敌人在追赶他们一样。我们有时候会碰见这种类型的女性,她们会要求别人帮助她们过马路。然而她们并非老弱病残之人!她们可以轻松行走,而且通常非常健康,但是即便面临一丁点儿的困难,她们都会陷入焦虑和恐惧中。有时候,她们的焦虑和不安全感从她们离开房子那一刻就开始了。恐旷症(Agoraphobia,也译为广场恐惧症),或曰对开阔地域的恐惧,之所以耐人寻味,原因就在这里。在遭受这种病症之苦的患者的心里,觉得自己正在遭受某种敌意迫害的感觉挥之不去。他们相信,有些东西使他们完全不同于他人。担心自己可能会摔倒(在我们看到,这不过意味着他们觉得自己很高)就是这种态度的一种表现。在病理性的恐惧中,我们也会看到同样的权力和优势地位目标。对许多人来说,焦虑明显是一种迫使他人靠近自己、将自己扮成受苦者的一种手段。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看到,为了防止受苦者再次焦虑,没有人能离开房间!每个人都必须屈服在这位病人的焦虑之下。一条规则就这样因为某人的焦虑而被强加在了周围所有人头上。每个人都必须围着他转,而他无须考虑任何人的感受。于是,他成了统治其他所有人的国王。 人的恐惧只能通过联系个人和他人的纽带才能消除。只有有人类群体归属感的人才能没有焦虑地生活。 我们来看一个1918年革命时代(奥地利)的耐人寻味的例子。在那些日子里,许多病人突然宣布他们不能去参加讨论会。当被问及理由时,他们的回答大体意思是这样的: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里,没有人能知道会在大街上碰上什么样的人;如果穿的比别人好,那就更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在那个时代,人们普遍灰心丧气。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只有某些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为什么只有这些人考虑到了这一点呢?他们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并非偶然。他们的恐惧是这个事实造成的结果:他们从来没有与其他人有过任何接触。因此,在非同寻常的革命环境下,他们觉得自己不够安全,而其他人,他们觉得自己属于社会,因此并不感到焦虑,仍像往常一样做自己的事儿。 羞怯是一种不太引人注目的焦虑。我们所说的关于焦虑的一切同样也适用于羞怯。不管使孩子周围的人际关系简单到什么程度,羞怯总会使他们避免一切联系,或者就算建立了联系,也会被他们破坏掉。优越感,以及与众不同感,阻碍着这些孩子,使他们在建立新的联系时感受不到丝毫的快乐。 怯懦 怯懦是那种觉得自己面临的一切任务都特别难的人的一种性格特征,是那种在完成任何事儿时都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的人的一种性格特征。通常情况下,这种性格特征的表现形式是动作迟缓。因此,个体和他要完成的考验或任务之间的“距离”不仅不会很快缩短,甚至还可能会保持不变。那些本应投入到生活努力做事但却心不在焉的人,就属于这一类。这样的人会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适合自己所选的职业,或者他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反对意见,结果这些反对意见毁掉了他们的正常思维能力,使他们完全不可能再从事这个职业。除了行动迟缓之外,怯懦还可能表现为某种过度的安全意识和过度的准备意识,个体从事这些活动的唯一的目的就是逃避所有的责任。 个体心理学将适用于这种极其广泛的现象的所有问题称为“距离问题”。个体心理学已经形成了一种立场,从这个立场出发,我们可以毫无阻碍地对一个人做出评判,对他与三大人生问题的解决方案之间的距离做出判断。这些问题是:社会责任问题,即“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问题,他究竟是以正确的方式促进了自己与他人之间的联系还是以错误的方式阻碍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其他的问题是工作和职业问题、爱情和婚姻问题。从失败的程度、个体与这些问题的解决之间的距离,我们可以得出关于他个性的深远结论。与此同时,我们可以利用我们以这种方式收集的信息,帮助我们理解人性。 在怯懦的情况中,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那些情况一样,其根本在于个体想要将自己与自己的任务或远或近地区分开来的愿望。然而,怯懦的个体除了上述悲观态度之外,还有光明的一面。我们也许可以假定,我们的病人完全出于这光明的一面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如果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着手某项任务的话,那么就算失败了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他的人格感和虚荣心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他的处境会变得安全许多,他会像一个知道下面有防护网的走钢丝演员一样,就算掉下去也有网接着。而且,如果他毫无准备地着手某项工作,并失败了的话,他的个人价值感不会因此受到威胁,因为他可以说有许多原因使他没有办法出色完成。假如他不是开始得太晚,或者如果他充分地准备过的话,他就一定会成功。这样,可指摘的就不是人格缺陷,而是一些琐碎的状况,正因为这些状况,他无法像期望的那样承担责任。如果他成功了,那么他的成功就令人钦佩。因为,如果一个人勤奋地履行自己的职责,那么就算他成功了,也没有人会吃惊,因为他的成功是不言而喻的事。另外,如果他开始得太晚,只工作了一点点,或者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但仍然解决了自己的问题,那么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可以说,他会有双倍的英雄光环,他一只手就完成了别人必须双手才能完成的事情! 这些都是心理迂回的优势。然而迂回的态度暴露的不仅是个人的野心,而且暴露出了他的虚荣心,表明这个人喜欢扮演英雄的角色,至少是为自己扮演这种角色。他所有的活动都是为了满足自我膨胀,所以他也许看起来拥有某种特别的权力。 现在,我们来看看其他一些人。他们想要逃避我们上面描述过的问题,并因此给自己制造困难,从而达到根本不去处理那些问题或者至多犹犹豫豫地去处理那些问题的目的。在他们的迂回态度中,我们会发现他们有着所有如懒惰、好逸恶劳、经常换工作、怠工等这样的恶习。有些人将这种生活态度表现在外在姿态中,他们的步态那么柔韧,以至于他们看起来像蛇一样。这绝不是偶然。保守来讲,我们可以说这些人想要通过迂回避开问题。 一个来自现实生活的例子可以清楚地表明这一点,有这样一个男子,他清楚地表达出自己对生活的失望,因为他厌倦了或者一心只想着自杀。什么都不能给他带来快乐,他的整个态度都表明,他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诊询显示,他是家里三兄弟中的老大,他们的父亲特别具有野心,对生活充满了不屈不挠的热情,并且颇有成就。这个患者是最受喜爱的孩子,有望某一天继承父业。这个男孩子的母亲在他年龄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但是也许是因为深受父亲保护,所以他与继母的关系非常好。 作为长子,他是不假思索的权力和力量的崇拜者。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专横的色彩。在学校里,他成功地成了班里的领头人。毕业之后,他接管了父亲的企业,与别人打交道时显得特别乐善好施。他说话的时候特别友善,对自己的工人很好,付给他们最高的薪资,对他们的合理要求总能满足。 然而,在1918年革命之后,他全变了。他开始抱怨员工不守规矩,说令他很头疼。说他们以前是请求,然后他给予满足,而现在他们是要求。他饱受其苦,甚至非常想放弃自己的企业。 于是我们看到他在这方面绕了个大圈。平常,他是一个有着良好意愿的管理人员,但是每当他的权力关系受到影响的时候,他就不再遵守规则了。他的人生哲学不仅妨碍他管理工厂,而且妨碍他经营自己的生活。如果他没有如此野心勃勃地证明自己是家里的主人,那么可能在这方面他还是可亲近的,但是对他来说,唯一重要的就是个人权力的支配地位。社会和商业关系的自然发展使得这样的个人支配权实际上行不通。结果,他的工作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乐。他的退却倾向既是对他的难管的员工的攻击,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抱怨。 现在,他的虚荣心只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整个局面中突然出现的矛盾围住了他。因为他的片面发展,他失去了改变自己的思维的能力,失去了形成新的行为准则的能力。他已经不能再进一步发展,因为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权力和优越感。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容许自己的虚荣心变成自己性格中的显著特征。 如果对他在生活中的人际关系进行调查,我们会发现,他的社会关系是高度不健全的。正如我们可以预料到的那样,他只会跟那些承认他的优越地位、顺从他的意志的人打交道。与此同时,他非常爱挑剔。由于他非常聪明,所以他有时还会给出一些一针见血、有辱人格的评论。他的冷嘲热讽很快驱散了他的朋友,事实上,他始终都没有一个朋友。他用各种乐趣补偿他在与人类接触中缺失的一切。 然而,一旦遇到爱情和婚姻问题,他那样的人格就会完全暴露出来。在这方面,我们可以预料到什么命运会降临到他头上。由于爱情要求的是最深刻、最亲密的结合,所以这里面容不下个人的专横欲求。但由于他一直都是统治者,所以他必须选择符合他愿望的婚姻伴侣。专横的、疯狂追求优越感的人永远不会选择软弱的人作为他的爱侣,而是会选择一个必须被一再征服的人,这样每一次的征服都像一场新的胜利。这样两个心性相近的人就彼此吸引了,他们的婚姻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战斗。这个男士选择了一个在许多方面都甚至比他还专横的女人为妻。确如他们的准则一样,两个人都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武器以维持自己的支配地位。于是他们越来越疏远,却又不敢离婚,因为双方都希望取得最后的胜利,都不愿离开他们的婚姻战场。 在这段时间,我们的患者所做的一个梦说明了他的心境。他梦见自己在跟一个看起来像女佣的年轻女孩说话,这个女孩使他想起了他的记账员。在他的梦里,他对她说:“但是你看,我出身高贵。” 这个梦很好解释。首先,他对别人有种轻视的态度。每个人在他看来都像佣人,都是没有文化、地位低下的人;如果对方是女人的话,那情况就更是如此了。我们必须联想到他当时正跟妻子处于战争状态,所以我们可以想当然地认为,梦里那个人象征着他的妻子。 没有人能理解我们这位患者。他自己也对自己了解甚少。因为他不断地到处奔波,傲慢无比,追求着自己的自负目标。伴随着他的这种与世隔绝的态度而来的,是他的傲慢自大,他以这种傲慢要求他人承认自己的高贵,虽然这完全毫无道理。与此同时,他还剥夺了他人的一切价值。这是一种无法容下爱、无法容下友谊的人生哲学。 被用来为这样的心理迂回辩护的论点常常颇有特色。在大部分情况下,这些理由都非常合理而且可以理解,只不过它们适用的是其他情况,而不是当前这种情况。比如,我们的患者发现,他必须教化社会,并且他还做了努力。他加入了一个互助会,在那里,他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喝酒、玩牌以及类似的无用的事务上。他相信这是他能交到朋友的唯一方式。最后,他常常夜里回家很晚,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却困倦疲惫。他还指出,如果一个人必须教化社会的话,那么他至少不能经常去俱乐部之类的地方。如果他同时能更多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那么这种理由也许还说得过去。但与此相反,我们发现,他教化社会的结果是,他远离了战斗前线,一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很明显,他是错的,虽然他的论点是正确的! 这个实例清楚地证明,使我们偏离直线发展道路的并不是我们的客观经历,而是我们的个人态度和对事物的评价,以及我们评估、衡量所发生之事的方式。在此,我们面对的是人类的各种错误。这个实例,以及相似的实例,表明了一个错误链条以及进一步错误的可能性。我们必须努力联系个体的整体行为模式来考量这些论点,理解他的错误,并给予适当的指导以克服这些错误。要做到这一点,我们有必要明白,由错误的解读引发的往错误方向的发展如何导致了悲剧的产生。古人的智慧令人钦佩,他们在说到复仇女神涅墨西斯(Nemesis)时,要么是认识到了,要么是感觉到了这个事实。个体由于错误的发展而遭受的不幸,足够清楚地表明了这是他崇拜个人权力而罔顾人类共同福祉带来的直接后果。这样的个人权力崇拜迫使他迂回地接近自己的目标,而不考虑他人的利益,代价则是想到失败时那消除不掉的恐惧。就这一点来说,我们常常会在他的发展中看到神经性的疾病和表现,这些病症和表现的特殊目的与意义在于,阻止个体完成某些工作。从他紧张不安的表现中可以看出,似乎他往前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特别的危险。 厌世者在社会中没有立足之地。要做到光明正大、对人有益、不仅仅为了统治目的而担任领导者,就必须具备一定的适应性和服从性。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在我们自身或者在我们周围的他人身上观察到了这条规则的真实性。我们知道,有些人去拜访别人时举止得体、从不让别人感到困扰,但是他们与别人做不了热心的朋友,因为他们对权力的追求妨碍着他们。这样也就难怪别人对他们不热情。这种类型的人会安静地坐在桌子旁,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开心。他更愿在公开讨论中发表意见,他的性格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中显露出来。比如,他会竭尽全力去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哪怕他的正确与否对他人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我们很快会看到,只要能证明他是正确的、别人是错误的,争论本身对他而言毫无价值。同样地,在迂回这一点上,他会有各种令人困惑的表现,会毫无缘由地感到困倦、匆匆忙忙却又毫无进展、无法入睡、失去权力并满腹牢骚。总而言之,我们从他那里只会听到抱怨,他却给不出抱怨的充足理由。他表现得像是一个病人,“神经紧张”。 事实上,所有这些都是他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指向他所害怕的真实状态的事物上转移走的手段。他之所以选择这些“武器”,并非出于偶然。想一想那些害怕黑夜的人的固执反抗吧!当我们见到这样的人时,我们可以确信,他们从来没有与这个世界上的生活事务和解过。除了消除黑夜之外,没有什么能满足他的自我!他将这设为他做出调整、适应生活的条件。但是通过设置这个不可能的条件,他暴露了自己的不良意图!他拒绝生活! 所有这种神经质表现都源于这一点:这个神经质的人对自己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感到恐惧,而这些问题不过是日常生活中必要的责任和义务而已。当这些问题出现的时候,他会寻找借口,要么是慢吞吞地去处理,要么弄些情有可原的情况,或者找个借口完全避开。这样,他避开了维持人类社会个人所必须尽的义务,不仅伤害了周围的人,而且波及面可能更大,伤害了其他每个人。如果我们能更加透彻地了解人性,而且能够洞悉那些导致悲剧的潜在因素,我们也许很早以前就可以阻止这些症状的出现。攻击人类社会的逻辑规律和固有规律对我们没有益处。因为时间久远,再加上可能会出现的数不清的复杂情况,我们很少能准确地确定恶性和报应之间的关系,并从中得出富有启发性的结论。只有当将个人一生的行为模式铺陈在我们面前并对个人的历史进行精深的研究时,我们才能洞悉其中的联系,并解释清楚最早的错误出现在哪里。 未被驯化的本能,适应性较弱的表现 有一些人会表现出明显的、我们也许可以称为未被驯化的、无教养的或缺乏教化的性格特征。那些啃咬自己的手指甲或不断地挖鼻孔的人,以及另一些吃东西时狼吞虎咽以至于让人觉得他们对吃有着难以抑制的欲望的人,都属于这一类。这些表现很重要,这一点在我们看到这样的人像一头饿狼一样扑向自己的食物、不知道对自己的贪欲进行任何抑制、对表现出贪欲毫无羞耻时,就很清楚了。他吃东西时声音多么响!大口大口的食物消失在他深不可测的喉囊里!他吃得那么快,吃了那么多!而且他总是不停地吃!难道你没见过那种如果不总是吃点什么就感到难受的人吗? 无教养的另一个表现是肮脏和杂乱。在这里我们指的不是那些因为有太多工作要做而不够整齐的人或者那些在奋力工作时偶尔表现出自然的杂乱的人。我们所说的这种人通常不工作,他们远离任何有益的工作,然而却始终看起来杂乱而肮脏。这些人似乎是故意弄出乱哄哄的样子,故意惹人不快。我们只要一想起他们,就会想到他们的典型行为。 这些不过是一个无教养的人的部分外在特征。他们清楚地向我们表明,他们就是不按规矩办事,他真的想使自己远离其他所有人。这些以及其他无教养行为的人常常使我们觉得,他们对他人而言毫无益处。大多数无教养行为都开始于童年时代,因为几乎没有哪个孩子是沿着直线路径发展,但是有一些成年人始终都没有克服这些孩子气的特征。 构成这些表现的基础是这些无教养的人对与他人往来或多或少地厌恶。每个无教养的人都希望与生活保持距离,而且不愿意合作。他们不肯服从道德性的说教从而放弃自己的无教养,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当一个人不愿意按照规定遵守生活规则的时候,他的咬指甲或者表现出其他类似的行为其实是非常正常的。要想避开人类,要想达到这个目的,真的几乎再也没有比总是带着脏兮兮的衣领或者穿着污迹斑斑的外衣更好的方法、更有效的手段了。跟总是表现出这副样子相比,还有什么方式更能使他常遭受批评、在竞争中屈服并受他人关注?或者还有什么方式更有利于他逃避爱情、婚姻?他当然会输掉竞争,但与此同时他也有很充分的借口,总把自己的失败怪在自己的无教养头上,“如果我没有这种坏习惯的话,我什么事情做不成?”他大声宣称,但随后他就低声诉说自己的借口,“然而不幸的是,我有这种习惯!” 我们来看一个实例,在这个例子中,不开化成了自卫和欺压周围人的工具。这是一个22岁仍尿床的女孩。她是家里排行倒数第二的孩子,由于体弱多病,她一直享受着母亲的特别关爱,对母亲特别依赖。她设法日夜将母亲拴在身旁,所用的手段在白天是焦虑状态,在夜里则是恐惧和尿床。开始的时候,这对于她一定是一场胜利,对她的虚荣心是一种慰藉。她以牺牲兄弟姐妹为代价,成功地将母亲留在自己身旁。 这个女孩的另一个特别之处在于,她不能出去交友,不能进入社会,也不能去上学。每次离开家的时候,她就特别焦虑,甚至在长大一些之后,必须在晚上出去办事的时候,独自在夜色中行走对她都是极大的痛苦。她回到家的时候会特别疲惫、焦虑,还会讲自己途中遇到的各种可怕的涉险故事。我们可以看到,所有这些特征都只意味着,这个年轻姑娘想要始终待在母亲身边,但是由于经济状况不允许,她必须出去找份工作。她最后几乎是被迫去找了一份工作,但是仅仅过了两天之后,她尿床的老毛病又犯了,结果她被迫辞去了这份工作,因为她的老板对她发了怒。她的母亲不理解她这种病的真实意味,狠狠地责备了她。于是,这位年轻姑娘试图自杀,然后被送往医院;现在,她的母亲向她发誓说,她永远也不会再离开她。 所有这一切,尿床、对黑夜的恐惧、对独处的恐惧以及她的自杀企图,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对我们来说,这一切意味着:“我必须紧紧待在母亲身边,或者母亲必须一直关注着我!”就这样,尿床这种无教养的习惯就有了有效的价值。现在我们认识到,也许我们可以根据这样的坏习惯对一个人做出判断。与此同时,我们知道,只有在完全了解了病人之后,我们才可能依据他的生活环境消除掉他的这些坏习惯。 一般来说,我们通常会发现,孩子的不文明行为和坏习惯是为了获得周围成年人的注意。那些想扮演重要角色,或者想向成年人展示自己的柔弱和无力的孩子往往会利用这些行为。每当有客人进家的时候,有时表现良好的孩子也会表现得好像是被恶魔附身了一样。这样的孩子是想扮演一个角色,而且他不会停止,直到他的意图得到了实现,达到了令他满意的程度,他才会罢休。当这样的孩子长大之后,他们会用这样的一些不文明行为竭力逃避社会提出的要求,或者他们会竭力变得难以与他人相处,从而破坏大众的共同福祉。所有这样的表现之下隐藏的是专横的、野心勃勃的虚荣心。只是,由于这些表现各种各样,而且伪装得很好,所以我们无法认清诱发它们的原因是什么,以及它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